英国禁售一次性电子烟，行业面临洗牌

英国宣布禁止销售一次性电子烟的决定，对中国有着很大的影响，因为英国不仅是全球第二大电子烟消费市场（仅次于美国），也是中国电子烟出口的第二大市场（同样仅次于美国）。

文 |《财经》特约撰稿人魏城发自伦敦

编辑 | 江玮

2024年1月29日，英国政府宣布，将正式禁止销售一次性电子烟，以解决未成年人电子烟成瘾的问题。

英国最新的“禁烟令”还规定，电子烟的口味将会受到限制，包装要求简单，同时电子烟的展示方式也要调整，以减少它们对未成年人的吸引力。

预计英国政府的这项禁令将在2024年底或2025年初生效。

一次性电子烟是如何成为“时尚”的？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英国商业街上涌现出一些装潢新潮、挂名vape的店，那时的我，既不熟悉vape这个英文词，也没有强烈的动机走进这些店，看看这些新潮商店究竟是卖什么的。

后来，随着vape店越来越多，我终于走进了一家vape店，才搞清了这类商店是销售电子烟的。

有人会问，电子烟的英文不是e-cigarette吗？确实是，但e-cigarette是书面语，而vape是俚语，更流行。这个词大概从vapour（汽）脱胎而来，意思是吸传统的纸卷香烟，喷出的是“烟”，而吸电子烟，喷出的则是“汽”。

2014年，牛津词典把vape选为当年的年度新词，因为这个词的使用频率在这一年比2013年高出了一倍多。

10年过去了，vape这个词不仅使用更加普遍，而且这个词背后的现象——吸电子烟的行为也更流行了。如今，在英国，以及在许多西方和非西方国家，烟民们已经把“喷烟圈”改为更潇洒的“喷汽圈”了，而年轻人更是把抽电子烟当作某种时尚的行为。以往，地铁、火车、公共汽车等公共交通工具上都明文禁止吸烟，即禁止吸传统的纸卷香烟，但现在，你经常可以看见，某些年轻人，甚至一些少年儿童，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身上迅速拿出一把袖珍“汽枪”猛吸一口，喷出各种香味的“汽圈”，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地收回他们的袖珍“汽枪”。无人知道公共交通工具是否明文禁止吸电子烟，但即使有禁令，这些喷云吐雾的“小屁孩儿”也是根本不把禁令放在眼里的。

一次性电子烟的英文是disposable vape。相比起其他种类的电子烟，一次性电子烟问世的时间晚得多。发明于2019年，它的形状如同一支笔，预先填充了电子烟液，并配有电池。但它既不能重新添加电子烟液，也不能充电，一旦电子烟液用完或电池耗尽，就不能继续使用，只能丢弃。大多数一次性电子烟可以吸300-500口，大约相当于 2-3 包香烟，其中烟碱盐电子烟液的尼古丁浓度较高，介于16毫克至20毫克之间。

得益于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一次性电子烟的热潮兴起于2021年末，最初在美国青少年中“火”了起来，不久后这股“热潮”迅速跨越大西洋，“火”遍英伦三岛和欧洲大陆。相对于换弹式电子烟和注油式电子烟，一次性电子烟构造简单，味道香甜，便于携带和使用，也无需维护。最重要的是，价格相对低廉，因此在欧美年轻人中特别流行，其销量如今远远超过了换弹式电子烟和注油式电子烟。

烟草行业的监管组织STOP表示，一次性电子烟对青少年很有“诱惑力”，其卖点包括水果口味、有趣的包装、社交媒体“网红”们的大力推荐等，这些因素加起来，注定会让青少年成为新一代“瘾君子”。

英国政府这次是根据1990年《环境保护法》所赋予的权力禁止销售一次性电子烟的。数据显示，英国每周有500万支一次性电子烟被丢弃，每年的回收成本达到2亿英镑。不过，英国政府这次宣布的禁令不包括换弹式电子烟和注油式电子烟，也不包括其他戒烟工具，如尼古丁贴片和戒烟药物。

在此之前，英国已经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任何种类的电子烟。但现在根据英国政府的说法，一次性电子烟的销售是未成年人吸电子烟现象出现“令人震惊的上升”的主要原因。

数据显示，在过去两年，英国11岁至17岁的未成年人使用一次性电子烟的比例几乎增加了9倍。2023年10月，英国政府发起了一项关于吸烟和电子烟的咨询，称一次性电子烟是青少年吸电子烟人数上升的原因。

同样在2023年，英国通过了一项法律，禁止向2009年1月1日以后出生的人出售烟草产品，试图创造“无烟一代”。

全球哪些国家禁止电子烟？

关于电子烟利弊得失的辩论已经持续了多年。

一些转向制造和营销电子烟的大型烟草公司声称，电子烟可以帮助传统烟草的“瘾君子们”戒烟，他们业务转型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传统烟草造成的危害。

但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表明，20岁以下的青少年使用电子烟，会对大脑发育产生危害，因为电子烟的汽雾含有尼古丁等有毒物质，而且电子烟装置的加温速度过快，会产生一种叫做丙烯醛的剧毒物质；此外，电子烟同样也会产生二手烟之害：尼古丁、丙二醇等有毒物质可以通过电子烟的自主流烟雾（吸入人体后排出的烟雾）进入外部环境。

2023年12月14日，世界卫生组织在其官网上发布了题为“必须采取紧急行动，保护儿童，防止抽吸电子烟”的文章，敦促各国政府禁止销售电子烟，或采取措施降低电子烟对普通民众的吸引力，包括禁止香甜诱人的口味、限制尼古丁的浓度或对电子烟产品征税。

然而，英国电子烟行业协会却认为，与传统烟草相比，电子烟构成的健康风险要低得多，电子烟的口味则是促使传统烟草使用者改吸电子烟的关键。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数据，截至2023年7月，全球有34个国家发布了电子烟禁令，包括大部分非洲国家在内的74个国家则没有对电子烟进行任何规范。那么，在全球范围内，除了英国，目前还有哪些国家禁止电子烟或考虑禁止电子烟呢？

2023年6月，新西兰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措施，规范整顿电子烟行业：从当年12月21日起，该国将禁止销售一次性电子烟产品，除非这些产品符合新的规定，包括对尼古丁含量的限额规定、配备可拆卸电池、满足儿童安全功能、粘贴新的标签等。从2024年3月开始，这些规定的范围将扩大到所有电子烟产品。

澳大利亚最近宣布，将从2024年1月1日起禁止进口一次性电子烟。从2024年3月起，澳大利亚还将禁止在国家层面进口所有非治疗性电子烟，以及禁止在个人层面进口治疗性电子烟。

2023年12月，法国议会投票，通过了一项禁止一次性电子烟的法案，以保护青少年健康，减少对环境的危害。

在爱尔兰，由于许多卫生组织和环保团体纷纷呼吁政府采取行动，该国政府目前正在咨询民众的意见，以便决定是否需要禁止一次性电子烟。

德国也有禁止一次性电子烟的意向，比利时正在考虑同样的禁令。

包括德国联邦环境部长斯特菲·莱姆克在内的一些政客和专家走得更远：他们希望在整个欧盟范围内完全禁止一次性电子烟。莱姆克在接受德国报纸采访时表示：“一次性电子烟污染环境，并且常常混在家庭垃圾之中，因此无法像普通电器一样得到妥善处置。”

中国国家烟草专卖局则早在2022年3月11日就制定并发布了《电子烟管理办法》（在当年5月1日正式生效），规定禁止销售除烟草口味外的调味电子烟和可自行添加雾化物的电子烟，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产品。这份文件还明确了电子烟的定义和监管对象，要求对电子烟生产、批发和零售主体实行许可证管理，对电子烟销售实行渠道管理等。

英国“禁烟令”可能重击中国电子烟业

尽管中国很早就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产品，但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电子烟制造国和出口国。最新的数据显示，全球95%以上的电子烟均由中国厂商生产，2023年中国全年电子烟出口总额超过了791亿元人民币。

根据中国海关总署的数据，2023年中国对英国的电子烟出口额高达14.17亿美元，相比2022年，增长了17.99%。仅仅在2023年12月这一个月，中国对英国的电子烟出口额就在1.49亿美元左右，环比增长56.31%，同比增长35.06%。

近些年来，一次性电子烟在欧美大行其道。而中国新发展起来的电子烟公司，主要生产的就是一次性电子烟。根据市场研究公司NielsenIQ的数据，截至2023年7月底的那一年里，英国总共销售了价值13亿英镑的一次性电子烟，而中国的一次性电子烟品牌Elf Bar和Lost Mary占据了整个英国一次性电子烟市场的三分之二以上。

中国电子烟行业的两家顶尖企业——爱奇迹和斯科尔，成为英国电子烟市场的佼佼者，他们都是靠一次性电子烟不断夺得英国市场份额的。

总部位于中国深圳的爱奇迹，旗下的电子烟品牌Elf Bar至今一直在英国一次性电子烟市场遥遥领先。英国市场也是另外一家深圳电子烟企业斯科尔的主要市场，斯科尔旗下拥有的SKE和Sikary两大电子烟品牌，也是英国市场上的头部品牌。这也难怪英国政府今年1月29日宣布禁止销售一次性电子烟的决定后，斯科尔的母公司赢合科技的股价应声大跌11.33%。

分析人士认为，英国“禁烟令”的影响可能不限于英国国内，其他国家也有可能跟随英国出台禁售一次性电子烟的政策，中国的电子烟行业将会受到很大影响，其他业态有可能因此兴起。

例如，电子烟行业媒体和智库——深圳两个至上科技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郭晓渔表示，英国这次禁止一次性电子烟的政策很有可能被别的国家效仿，国外对一次性电子烟的危害已基本取得共识，中国企业可能因此受损，“目前看不到企业能从中受益”。她认为，一次性电子烟被禁后，未来的形态很难预测，现在尚未看到何种类型产品有特殊优势能取得优胜地位。

另一位电子烟专家李有强则认为，电子烟市场依然存在需求，但中国电子烟行业可能会因此重新洗牌，“你方唱罢我登场”。

（作者曾在英国多家知名媒体担任资深记者、编辑。作者微信公众号：魏城看天下）